[photo by 10]


我是不懂海的。

在搬到環山小鎮老家美濃住以後,
在氣虛體寒被醫師交代不可碰水之後。
我愛海又怕海。

好在我有兩個(其實是很多個)朋友與海相親。
在他們搬到澎湖住以前,他們常常來家裡玩。
一個叫小刀,一個叫10。
小刀跟海相熟,他自小在高雄港邊長大,
我喜歡聽他說他認識海的故事。
那跟海上解說員、獨木舟探險員的海有所不同。

在高山行旅,又繞行台灣一周後,
終於回到美濃這小小山城,飽來接我。
「小刀的魚來了!」他有些激動地跟我說。
「這麼快?!」我睜大眼睛。

數日前,喜歡吃魚的飽問我可不可能交換,
我打電話問刀:
「刀刀,我們可以用米跟你們換魚嗎......」我欲言又止,
「可是魚比較貴……」有點羞赧。
「不會。」他連忙說。
後來他傳了地址過來,結果我們忙於上山尚未來得及寄米。
倒是下山後,他的魚先來了。

驀然想起,有一次刀與10來我們家玩,
刀恭敬謹慎地拿著一尾魚獻給小飽──這是刀式伴手禮。
他的恭敬謹慎讓我震驚,好像魚和我們多尊貴一樣。
結果10偷偷跟我說:
「其實上次來他就下海捕過了,我在岸上等了好久,
那天能見度很低,他下海2小時,超級無敵冷還兩手空空。」
我瞪著10,上次刀就為我們下海了?
旗津欸,那麼濁的海還下!
那一回,他們中午來家裡玩,
據說清早刀又下海,一樣2小時起跳,終於有了收穫。
駑鈍的我又忘了魚的名字,我記得我繞著刀團團轉,
一直看著彩色的大魚,追著刀看他處理魚,問魚的名字。

有時覺得雖同在高雄,搬到澎湖的他們卻離我好遙遠。
收到魚以後,又覺得好近好近,
近到我只是看著他寫的字條(連魚都還不知被冰在哪),
就感動到無以復加。
看著刀寫著魚的名字:「臭肚」、「鸚哥」、「紅條」,
我一個個記下。
以及交代甚麼魚適合用甚麼樣的烹飪方式。
「給你們試試這裡海的味道。」
「給你們滿滿大海的力量。」
我看著他的字跡,承認想念的同時,
同時也看見我們集體的匱乏。

這不是一般的魚,這是他獨自下海為你親自抓的魚。
用他的生命、他的經驗、他與魚的交戰換取而來,
只為給你海的力量。
雖然我很喜歡媽媽在市場買給我們的魚,
可是這個魚真的不一樣,我還沒吃,我已經知道不一樣。
跟集體捕撈、集體冷凍、挑選盤點、長途運送,現金買賣的魚不同。
我才發現:
人類真的這麼崇敬這麼景仰,用自己的力量向土地大海討取的食物啊!

我能想見小飽拆開包裹後,小心翼翼把魚送進凍櫃裡的模樣。
我不是第一次吃小刀的魚,但這樣來到自己手上,
魚變得好珍貴。
我想起當年住花蓮七星潭海邊清早到魚市買賣的場景;
想起當年大王菜舖子小飽在殺魚間學殺魚的場景;
那時魚鮮味魚腥味滿滿的,卻阮囊羞澀魚遠在天邊。
現在,魚已經直送到身邊,
我尚未吃,就為魚與海的存在感到震顫。

終於明白,為什麼有朋友收到我們的米,
會感動到想掉下淚來。
(當時只是翻白眼,想說也太多愁善感太誇張)

我不懂海,但你們賜予我海的力量。
謝謝,謝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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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驕傲的小刀朋友[土海人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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歡迎來買魚!